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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创诵读三八节兰香作者厚圃选自草

来源:月琴 时间:2023/2/21

在文字中相遇

在声音中相知

敬请收听读创/深圳商报“读创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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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诵:赵玉(读创/深圳商报《文化广场》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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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人心·兰香》

作者:厚圃

母亲的娘家在镇上,父母都是医生。母亲姓张,六姐妹中排行老四,熟悉她的街坊都喊她的乳名“幼”。在那些泛黄的黑白相片里,母亲梳长辫,端庄秀美,双眼皮的大眼睛透出灵气,落落大方笑意盎然。母亲是老三届,跟父亲是同班同学,也都是学校文宣队的台柱子,高中毕业适逢“文革”无缘高考。在那个教师被斥为“臭老九”的年代,母亲却心甘情愿到生活艰苦的农村去当一名民办老师,做知识的传播者。几年之后,母亲有幸被推荐去念师专,改革开放后,她不仅自学英语,还以惊人的毅力函授了大学文凭。在参加学习的三年里,她既要侍奉老人,还要培养孩子,就算家务有父亲分担,她也还有自己的一份职业,其艰辛可想而知。几乎每个周日,她先要骑车到镇上的车站,再坐一小时的公交车去县城,风雨无阻,最终以“优秀学员”的称号毕业。

一个人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道路,按常情或世俗利弊是难以说清楚的。母亲起初或许只是出于对知识的渴求和热爱,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也可能想要以自己的智能和劳动,换一份简朴的温饱,过恬淡的日子。那时候她还说不清前面迎接她的会是什么,只能保持着平静、宽阔、从容的心境耐心守候。母亲是真正拥有某种内在精神品格,可以说到做到、坚持到底的人,到了后来,教书育人真的成为她生命里最为炽热的,也让她倾尽心力的事情。

前段时间,广州有位年过五旬的书法家联系上我,说我母亲是他小学时的音乐老师,我才记起母亲最早教的是音乐。用最通俗的话讲,母亲是个“才女”,她不仅能够弹奏月琴、扬琴、手风琴、电子琴等多种乐器,还可以填词谱曲,至于唱歌跳舞更不在话下。母亲还会画画,可以一笔不歇地勾勒出一个仕女。我小时最想得到的奖励,就是让她给我画画儿。我不喜欢仕女,我喜欢她画的各种各样的动物,略带变形与夸张,眼睛很大,可爱极了。多年以后我再回想起来,觉得母亲笔下的人物或者动物都是大眼睛,而且特别有神,就像她自己的那双眼睛。

▲幼年厚圃与母亲。

母亲后来改教初中语文,最后又以一名中学英语教师的身份退休。母亲桃李遍天下,每年春节,我家总坐满来看望她的学生,有的风尘仆仆不远万里,有的就生活在周边乡镇,有的年纪比我还大,有的仍然是在校学生,有的已经功成名就,也有的只是帮人家送送煤气罐。我家的客厅坐满了,又坐到天井来,天井坐满了又坐到最外面的院子。母亲和父亲跑前跑后,沏茶水端生果,学生们怡然谈天,不嫌简慢,满院子尽是笑声。有时新来一拨人,眼看没有立锥之地,早来的学生就只好依依告辞。客人走后,母亲常弄不清那些悄悄放在各个角落的礼物到底是谁带来的,而此种行为一旦被她发现,即刻紧追上去非要将礼物还给人家。逢年过节,邻居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母亲追到院子外边的大路上,顾不上平时的斯文,鼓足劲儿地喊,还跺着脚,她的学生边脸红耳赤地逃跑,边朝着她的方向幅度很大地挥手,或者合掌抖动以示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我一直不知道母亲如何给她的学生上课,如何教导他们,又如何能够让他们在数十年之后依然对她念念不忘,满口春风。

说起来母亲不光是个“教书匠”,还算得上半个郎中。由于耳濡目染,她从小就知道许多中药材的用法,对那些常见病懂得如何对症下药。我家有个常用药物的柜子,在我小时的眼中是个神奇的所在,只要我们三兄妹中的哪一个积食不化,肚痛难忍,头晕眼花……母亲就会打开它,让我们服下药丸药散,或者往脑门、肚脐周围抹上什么油,轻轻揉一揉,痛苦仿佛在瞬间减轻了一半。至于我家的老人们得以健康长寿,安享晚年,更是与母亲通谙医学知识、懂得精心照料密不可分。

母亲的手很巧,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我和妹妹们的新衣大多出自她的手。母亲白天上班,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有时我一觉醒来已是深夜,耳边仍然响着缝纫机发出的声音,嗒嗒嗒,嗒嗒嗒,忽然停下来,过一会儿又嗒嗒嗒,嗒嗒嗒,像支好听的催眠曲将我重新送入睡梦里。

▲厚圃父亲与母亲近影。

小时候我喜欢跟母亲在一起,总觉出她身上有层出不穷的新东西牢牢地吸引着我,影响着我。若是遇到挫折,受了委屈,只要得到她的抚慰,眼中破碎了的世界就会带着一种新的美好重新黏合在一起,周遭的一切又显出了生气。在我单纯而真实的情感世界里,母亲是精神上一种圆满、深奥、恒久的化身。我尤其喜欢母亲性格中的平和与自然。在她的灵魂深处,有一种因见惯了大风大浪,自觉地将个人的梦想和希望压缩到最小的心安理得。而对于别人的希求,她则怀着一种柔顺的亲切朴素的情感,不找借口只知尽力。但是母亲并不软弱,对于原则性的事情毫不含糊,也有着解决复杂问题的智慧。邻里纠纷,夫妇勃谿,朋友反目……她主动出面调解,许多矛盾之所以最终得到解决,许多坏事后来变成好事,我想不是因为她有多能说,把道理讲得多透彻,而是由于她是闹矛盾的双方所敬重的人。熟人家的孩子考大学凑不起学费,她欣然解囊,谁家的闺女要找对象,她热心张罗……每次帮助别人,她都表现得那么和蔼诚恳,那么自然而然,就像香气从花里散发出来一般,而一旦受了别人的点滴恩惠,则念念不忘。

几年前,我父亲独自到深圳办事,我们父子俩聊到深夜,他忽然聊到我母亲,说起她种种的好来,当他说到她悉心侍奉四位老人时,言语中饱含着感激与赞赏。我父亲小时过继给他伯父伯母当儿子。他们先是照顾着这两位老人,诚恐侍养不周。两位老人走后,他们又将我祖父祖母接来。待送走最后一位老人——我那一百零六岁的祖母,我母亲也已年逾花甲。谁都知道,老人晚年大多体弱多病,常瘫于床,洗身喂食,导尿掏粪,那些辛劳,岂能一言以蔽之?很多人都说她这个儿媳当得真不容易,她只是淡然一笑。

▲厚圃与母亲近影。

有一年,我在单位提拔时遭受一点挫折,不少人为我鸣不平,母亲知道后夷然处之,说这样也好,你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她最爱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身体最重要,别的顺其自然”。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经常含着笑,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她。我想不是她多有能耐,而是她面对生活的那份从容与恬淡,使生活也随之平顺起来。她曾经说过,你怎么对生活,生活就怎么对你。

母亲热爱运动,退休之后,她和我父亲在家乡创办了一个“太极园”,有拳友近百人,他们经常带着队伍参加比赛,获得了不少奖励。每逢节日,他们还将大家组织起来表演文艺节目。母亲一人多“岗”,又导演又排练,又演出又指挥,忙得不亦乐乎。在她的指导和鼓励下,连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阿婆也敢于走上舞台边唱边跳。

▲厚圃母亲(右二)与好友近影。

母亲喜欢旅行,但每次都是匆匆出门又匆匆归来。她离不开她每天喂养的鸟儿和锦鲤,离不开她每天浇灌呵护的植物,尤其是那些遍布阳台、天井、客厅、院子的不同品种的兰花。春天里,阳光满院,繁花如簇,兰花因其质朴淡泊、清新高洁、风骨卓然而有别于其他花花草草,我忽然明白,母亲缘何爱兰花。

《草木人心》

作者:厚圃

出版单位: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

年1月

《草木人心》是深圳青年作家厚圃的散文精选集。厚圃记录文房雅事,抒写故土潮汕平原的乡情民俗、旧人旧事,写出了草木山川、花鸟虫鱼的生机与生趣,写出了温润的乡土味,写出了世间的美好与灵动。书中特别收录数十幅厚圃手绘插画,映照世间万物的情致与灵性。

厚圃,原名陈宇,现居深圳。著有长篇小说《拖神》《结发》《我们走在大路上》,小说集《契阔》《只有死鱼才顺流而下》等。曾获台湾联合文学奖、广东省小说奖、广东省青年文学奖、“岭南文学新实力十家”称号等。书画作品多次在国内外展出,曾获亚洲美术双年展银奖。

审读:喻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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