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排演《智取威虎山》的日日夜夜
张平
年,全国各地掀起了大唱“样板戏”的热潮。这年8月,师里举行了“样板戏”会演。会演结束后,立即从各团抽调人员成立演出队,排演《智取威虎山》,准备参加西藏军区10月举行的“样板戏”会演,并把这当成一次政治任务来对待。当时报纸上提出的口号是“学习样板戏,捍卫样板戏。”要求每句台词,每个动作,直至服装道具、灯光布景、音响效果一点都不能走样,否则就是政治问题。
在此以前,谁也没有看过“样板戏”,不知它是个什么模样。当时面临的问题是:除剧本报纸上已发表外,其它一无所有。一无曲谱,二无导演,三无道具,四无服装,五无灯光布景。面对这种“五无”局面,一时急得大家无从下手。
但是在11师演出队同志面前,办法总比困难多。在师首长的关怀和王德明科长、张锋副科长的组织领导下,这些看起来根本无法克服的困难都被一个一个克服了。
录音带中“抠”曲谱
说来也巧,由于当时正是普及“样板戏”的高峰时期,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西藏人民广播电台都在没日没夜地播放“样板戏”(那时没有电视),于是大家想了个办法——把它录下来,只要有了录音就好办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了王成芝、黄鲁生、杨重源三位同志,他们三人就在宣传科要了台收音机和一台老式大盘录音机。收音机这边放,录音机那边录。终于有了一盘比较完整的《智取威虎山》的录音带。这样既有了剧本,又有了音乐。但这还不行,乐队要练乐,仅凭录音不行,必须要有曲谱。负责录音的三位同志又一句一句地从录音带里把全剧的曲谱用笔写下来。那么多的曲谱,他们用了整整七个昼夜,硬是把全部曲谱写在了纸上。后来大家开玩笑说:“你们三个真行,把个《智取威虎山》的曲谱硬是从录音带中给‘抠’出来了。”
电影里面“扒”动作
曲谱有了,乐队那边由王德明科长负责,可以进入练乐了。演员呢?演员的动作谁来教?“样板戏”得有个“样板”才行,大家谁也没有看到过这个“样板”,它是个什么样子,怎么安排动作?恰巧,这时有一部类似于纪录片的16毫米电影《智取威虎山》发行到师里,有了电影就等于有了导演。大家可以照葫芦画瓢,每个人照着电影看各自所演角色的动作,一招一式,一举一动就有了依据。当时,剧组里唯有钱林同志在戏曲剧团干过,他把电影看过多次以后,按照“戏曲范儿”一点一点地教给其他同志。在模仿电影里演员动作时,大家也是互教互学,你看我的不对就指出来纠正,我看他的动作不对,也开诚布公地说出来,总之以电影里的动作为准。那几天,可是忙坏放眏员了,一遍不行再放一遍,直到每个人都记住自己的动作为止。唱腔也是如法炮制,跟着电影学,跟着录音学。反复放,反复学,直到学会。50多年过去了,你若问当初排练《智取威虎山》的导演是谁,回答都是五花八门,其实归根结底是电影——这是大家比较认可的说法。
服装道具自己“造”
《智取威虎山》是一部大剧,是“样板”,唱腔、音乐、表演问题解决之后,还有一系列问题——服装、导具、效果、布景等等等等又该如何解决呢?让我们先来听听当年的亲历者是怎样说的。
李殿军(匪参谋长的扮演者):“智剧所用的服装道具都是部队自己想办法做的。如服装都是从(文化)科里库房找的旧藏装和旧大衣东拼西凑,由当时部队首长的随军家属(是不是叫军人服务社)给改制的。我记得匪参谋长的帽子,就是用当时部队配装的棉帽又篷了一层从旧藏袍拆下来的毛皮,大衣领子也是如此,还是我自己从库房里找的,好像是水獭毛的,冬天在露天为部队演出特暖和,大衣是旧藏袍改制的,靴子就惨了,是用黑布做的一双长筒袜子,上面用两根绳子系到腿肚上防掉,底子特薄,在露天台上演出咯脚,后来就在里面加双布鞋穿。”
辛娟娟(常宝的扮演者):“记得我穿的那个鞋也是用部队的那种老头儿鞋,自己加了个带子,要不然上台会掉的啊,里面的一件红衣服,外面的那个皮背心,加了点羊毛边儿,哈哈哈,全是假的。”“记得那个羊毛的白边儿还是我给缝上去的。裤子是黑的,不知哪儿弄来的。
陈永西(栾平的扮演者):“栾平的黑上装好像是马恩然夫人牟大姐缝的,黑单层布,衣领和袖口及衣边加了白色羊毛条,较宽大。”
梁朝孟(座山雕的扮演者):“风声效果除殿军说的手摇(风车)外,再加上用绳子拴上长竹片用力甩,发出尖利的风声效果。”
“布景我印象中好像是电影队或高炮营的一个老兵画的,好像也是陕西人,具体情况记不清了。另32团吴天平也画过,后来怎样想不起来了。”
李殿军:“朝孟说得对,最初布景是32团一个陕西老兵画的,个子不高。”
50多年了,从当年参演老兵们的零散回忆里,完全可以看出,年排演京剧《智取威虎山》时的艰难程度。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硬是凭着一颗热心自己动手,把所有服装、道具、效果、布景给“造”出来了。今天想来,这真是一个奇迹呀!
除了拼命无捷径
没有曲谱,可以从录音带中“抠”;没有导演,可以一遍遍看电影;服装、道具、布景、效果都可以自己动手“制造”。但有一点,非得要通过刻苦训练才能得到,那就是京剧《智取威虎山》中的那些高难度动作。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内,要排出《智取威虎山》那样的大剧,而且要演得像“样板”,每句台词,每个动作一点不能走样。没有捷径可走,只有下死功夫。让我们再次听听他们是怎样讲述那个经历的——
李殿军:“队友们还记得杨子荣的扮演者马恩然,大半夜在演出队驻地的空房子里,他老婆打着手电筒一遍一遍的练习打虎上山那一场的难点动作……”“有的队友为了尽快练出功,让别的队员用背包带将自己的腿绑定睡觉。”
这简直是在拼命!是的,不拼命又怎么办?11师从创建到现在,拼命的人还少吗?这不禁使我想起了平叛英雄田都来,想起了乃堆拉山口战斗中的张代元、庄世文,他们那个不是拼命三郎?正是这种拼命精神,才塑造出了一支钢铁队伍。今天,他们同样用拼命精神,在“威虎山”这个战场上创造了又一个奇迹,经过一个多月的拼搏,他们终于——成功了。
汗水换来甜蜜果
10月,秋高气爽,一辆卡车行进在由甲格去拉萨的公路上。太阳洒在车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出喜悦的神情,显得格外精神。
这是11师演出队一行40余人在奔赴拉萨的大道上。一个多月的汗水和心血,就要接受军区首长和拉萨观众的检验了,他们一个个满怀信心,斗志昂扬。
到达拉萨后,看了兄弟部队几场演出后,他们对自己的《智取威虎山》更加心里有底。
轮到11师演出的那天晚上,同志们都已作好了一切准备,张锋副科长来到后台作战前动员,他的动员简单得让大家猝不及防,两个字:“拼命!”说完转身走了。此时此刻,“拼命”二字包含着什么意思,参演的战士们个个心知肚明。
随着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前奏响起,剧场内正在吵吵嚷嚷的人们“刷”地静了下来。
“好家伙!这乐队,哪儿请来的?这么有气势?”台下有人开始议论。
“不会吧,军内会演,谁敢请外面乐队。”据说,有人专门跑到台上探过究竟,结果一看——乐队里,有化土匪装的,有化战士装的。于是悄悄走下台来对同伴说:“不是请的,乐队全是他们自己人。”
议论归议论,戏还得接着看。
第一场,战士们整齐而又专业的动作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观众看得目瞪口呆,仿佛不是在看业余演出。
后边,“深山问苦”、“定计”、“打虎上山”……一场接一场,观众们这时已被剧情的发展引入到那个“环境”中去了,再也顾不得说什么话了。只有在幕间换景时啧啧称赞一阵罢了。
剧终,观众全体起立,用经久不息的掌声对11师演出队的成功表达着敬意!
用杨子荣精神对待每一场演出
向大会汇报演出结束后,他们又开始了长达数月的下部队演出。首先是在拉萨,军区总院、汽车16团、后勤总库及劳动人民文化宫。
回到甲格后,稍作调整就又开始奔赴师属各团,52师所属各团,医院,山南军分区等单位,累计演出总场次达百余场。
在数月的演出过程中,队领导提出“用杨子荣精神对待每一场演出”的要求。同志们也确是这样做的,
在一次演出中,杨子荣与座山雕对打,扮演座山雕的梁朝孟一不小心一刀戳在了“杨子荣”腿上,裤子已露出血点,但谁也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一直坚持演完。说来也怪,杨子荣与座山雕注定是一对冤家。在另一场演出中,“杨子荣”又一刀砍在了“座山雕”的头上,扮演座山雕的梁朝孟当时就蒙了,好在戏也快完了,他牙一咬一直坚持到终场。扮演匪副官长的刘录贵在武打中有个跳起来穿椅子的动作,在一次演出时,由于用力太猛,一下子腰部受伤,疼痛难忍,但在后来的演出中一直咬牙坚持着,从未影响过演出。有一次,钱林同志感冒发烧达40度,烧得脸都通红,还要在台上翻打,人本来就晕晕乎乎的,一个跟斗下来,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李殿军拉肚子几天了,为了保证正常演出,硬是不吃一口饭,不喝一口水。排练中,他们在“拼命”;演出中,同样在“拼命”。拼命——已经成为11师演出队的精神常态了。
除了在舞台上拼命,他们还在每次演完后专门给值勤的、站哨的、做饭的等没看上戏的同志清唱几段,尽量满足每位战士的要求。为兵服务就是要讲“完全彻底”。
特别要提到的是,在将近半年的时间内,演出队内部始终有那么一群默默无闻的奉献者,他们中有的只演了个群众或一个战士,有的只有一句台词,有的连一句台词也没有,但大家都心甘情愿,该上场上场,该搬布景搬布景。一丝不苟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因为他(她)们懂得:演出队是一个整体,离了谁这台戏都没法演。
文章写到这里,我仿佛耳边又响起了《智取威虎山》中的两句台词:
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
专拣重担挑在肩——
附:11师演出队
《智取威虎山》主要成员名单:
杨子荣……马恩然参谋长……王铮
李勇奇……周国安常宝……辛娟娟
座山雕……梁朝孟栾平……陈永西
李母……隋曙军老常……晏新民
李妻……戴越红申德华……张兰生
卫生员……德琴匪参谋长……李殿军
匪副官长……刘录贵匪连长……张保印
战士……钱林古镇全唐礼清王建生等
群众……王秀群李一平祁养兴等
土匪……本队演员
乐队成员(部分):
王德明(乐队指挥、中提琴)
王成芝(京胡)
屈俊敏(京二胡、高音板胡)
郝永森(月琴)
王建吉(小号、圆号)
曹桂清(小号、长号、三弦)
黄鲁生(双黄管、手风琴、中音号、唢呐)
杨重源(长号、扬琴)
张国平(长笛)
刘志忠(单簧管)
张寿德(大提琴)
张锋(二胡)
高志信(中阮)
樊万宝王建生(司鼓)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张平笔名弓长。陕西乾县人,年入伍。曾任十一师炮团宣传干事。年开始写作。数十年来,先后发表并出版文学、新闻作品30余万字。著有“弦板腔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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