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荀
你七十岁了,还不死,还能再活七十岁?有天,皮影牛闲来无事,在虢州城里逛达。走到一家门前,院里一个少妇的谩骂声,吸引皮影牛停住了脚步。
求求你,好儿媳,别打我了。接着,传来一位老太婆可怜巴巴的哀求声。
皮影牛再也听不下去了,推开院门,飞快地走了进去。看到一个少妇手握扫帚,正打躺在地上骨瘦如柴的老太婆,皮影牛赶忙上前制止:住手——
少妇抬起头来,乜斜了皮影牛一眼,你算哪根葱?我打我婆婆,你管得着吗?
我是皮影牛。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打婆婆,天理难容。
皮影牛呀,少妇轻蔑地一笑,趾高气扬地,不就是会唱个皮影戏,有啥了不起。我家的事,你少管。滚!说着,少妇挥舞扫帚,把皮影牛撵了出来。
皮影牛原名牛峻生,七岁时跟着爷爷牛秉传学戏,是皮影戏班中年龄最小的学徒。十五岁时,皮影牛唱念做打,样样精通,熟练掌握皮影刻制技巧,需要啥人物形象,随心所欲,线条流畅,栩栩如生。遇到演员家中有事,皮影牛随时顶替上场,一人能控制三四个影人动作,密切配合乐器,兼顾旁白唱腔,不论是武戏,或是文戏,都能演得声情并茂,扣人心弦。不用几年,皮影牛独领风骚,爷爷年岁大了,就放心地把皮影戏班交给了他。
皮影牛不负众望,潜心研究,三弦代替月琴,曲笛代替玉箫,音乐生动独特,表演风格细腻中略带粗犷。日久天长,皮影牛一人能演生旦净末丑等多种角色,唱腔高吭,穿透力强,无人能及。业内人士纷纷伸出大拇指,夸他牛,真牛,夸着夸着就叫他皮影牛了。皮影牛很喜欢这个名字,直接把戏班改为皮影牛戏班。城内城外每逢红白喜事,必请皮影牛戏班到场。皮影牛演唱得有板有眼,百姓听得有滋有味。
皮影牛自讨没趣,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走访几家邻居,皮影牛获知,老太婆周氏,嫁到张家十年后,丈夫不幸去世,撇下一个八岁男孩张明。周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张明,好不容易娶了个儿媳妇陈玉花。本想老年该享清福,谁知陈玉花非常不孝,不伺候婆婆,反而让婆婆端饭倒茶伺候她,稍不顺心,对婆婆非打即骂,恶语相加。张明胆小懦弱怕事,不敢说媳妇半个不字。陈玉花更加变本加厉,把婆婆身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成为街坊邻居公认的恶媳妇。
皮影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编戏,把恶媳妇陈玉花编成皮影戏,走到哪唱到哪。说干就干,皮影牛回到戏班,立马吩咐下去,编戏刻制皮影人物两不误。
没过多久,恰逢中秋节。张知县邀请皮影牛在县衙门前广场上演出《济公活佛》,让百姓一边看戏,一边赏月。
皮影牛摆好行头,叮叮当当敲响铜锣,不大一会儿就密集了数百人。皮影牛临时加戏,先演《恶媳妇》。咣地一下,恶媳妇手握木棒大摇大摆地登场了,后面跟着个愁眉苦脸的老婆婆。
恶媳妇转过身来,棒指老婆婆,你七十岁了,还不死,还能再活七十岁?
老婆婆瘫坐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求求你,好儿媳,别打我了。
婆媳对白话音刚落,台下一个人坐不住了,那个人就是正在看戏的陈玉花。这个场面不是经常在家里上演吗?本来没觉得什么,可从戏中的恶媳妇嘴里说出来,咋就听起来那么刺耳?陈玉花的脸,火辣辣地难受。
皮影牛用精彩的道白和唱词,以跑、立、坐、卧、躺、滚、爬、打等多种表演手段,把恶媳妇虐待婆婆的丑恶行径,演得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观众看得入迷,听得过瘾,有的禁不住泪流满面。
皮影牛咣地敲一下铜锣,卖了个关子,高声唱道,要知道,恶媳妇她是哪一个?她就是——,皮影牛故意拖长了声音。
谁呀?观众中,有人迫不及待地问。
她就是,在紧锣密鼓中,皮影牛接着唱,她就是虢州城北陈玉花。皮影牛演唱至此,咣地一声,戛然而止。
此时的陈玉花,感到羞愧难当,如坐针毡,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料到,皮影牛会编皮影戏唱她,让她臭名远扬。
这就是陈玉花,有名的恶媳妇。
老人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早晚要遭报应。
房檐滴水照旧窝。你有儿子,也要当婆婆,将来你儿媳妇要是像你那样,看你老年的日子还咋过?!
观众站起来,围着陈玉花,七嘴八舌地谴责着。陈玉花双手捂着脸,狼狈地逃离了人群。
半月后,气色明显好转的周氏,提着礼物,笑嘻嘻地找到皮影牛,当面致谢道:玉花看了你编演的《恶媳妇》,像变了一个人,现在待我可孝顺啦。
作者简介:
王荀,河南卢氏人。现供职于灵宝市文联。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小说选刊》《山西文学》《奔流》《百花园》《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等30多种报刊,小说《咱的娘》荣获由小说选刊杂志社主办的“武陵”杯·世界华语微型小说年度奖优秀奖、《青青湖边草》获由小小说选刊杂志社主办的“白天鹅杯”全国小小说大赛优秀奖,入选各种年度选本及初高中语文试卷,出版有小说集《扶贫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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